Cristiano is 30
《Cristiano is 30》
克里斯蒂亚诺梦见自己在带球奔跑。
在马德拉岛狭窄的街道上。
盛夏的太阳炽热得让他睁不开眼，只是低头看水泥地面的影子。他用脚尖轻轻拨动皮球，灵活地闪过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，随心所欲。地面被炙烤得滚烫，那温度透过薄薄的鞋底传到他的脚心，燥热的触感太过真切。
他便醒来了。
他和梦里一样气喘吁吁，汗流浃背。只是一眨眼的功夫，时间却已是二十年后，这让他不由得心悸。没准下次醒来会发现自己已经六十岁。
他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水。
温热的液体坠入胃里，终于让他稍稍安心。
今天他本该去踢比赛，但是因为那张红牌，他坐在了观众席上。结束后，他早早回家休息，他宁愿让他的三十岁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到来。
离场时，卢卡斯·席尔瓦看到了他，很礼貌地同他道别，笑容像巴西的阳光一样。
他想，小孩子总是会很快长大，可能用不了两年，他和梅德兰、厄德高就会成为球队的主力。
好像就是不久之前，他还会因为输球而嚎啕大哭，队里的前辈们会搂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这没什么，擦干眼泪，下次再来。现在轮到他来对别人说这话了。这时候他才意识到，说话的人，往往都不剩下几个“下次”了。比如，他大概只有一个“下次”世界杯了。
去年世界杯，是他第一次去圣保罗。葡萄牙队早早被淘汰出局，给他留下了游览的时间。虽然彼时南半球是冬季，但地处低纬的圣保罗仍旧温暖。故乡好似父母，会永远流淌在孩子的血液里。如同他的灵魂里永远吹着马德拉岛的海风，圣保罗人也温润和煦宛若此地四季如春的气候。
他没有去热闹的景点或商场，而是在旧城区的小巷里走了一段又一段。他踩着前人的足迹，想要追寻这个城市的记忆。
足球王国的孩子们，和他当年一样，在街头痴迷追逐着一只破旧的皮球。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球衣，印着偶像的名字。克里斯深知，有朝一日，在他们之中，会有人和此刻所背着的名字并肩。
皮球高高飞起，冲着他落下来，他熟练地停球，趁机颠了两下，玩了点儿花活。他戴着墨镜和帽子，路人们没有认出来他，但也毫不吝啬地鼓掌叫好。踢球的孩子却跑过来说，先生，可以把球还给我吗？
小男孩瘦瘦高高，金棕头发剪成了刘海齐眉的西瓜头，笑起来像他头顶上的晴空，眉眼弯出可爱的弧度。
克里斯却发力把球踢到了别的孩子脚下。
要球的男孩并不生气，还微笑着说了谢谢。
克里斯也微笑着，走开了。
如果二十年前，他在这里，看到这样的一个孩子，他一定要停下来，看他踢完这一场球赛，然后对他说，愿意跟我走吗？我带你去马德拉岛。那里很美，有云雾缭绕的山峰和曲折漫长的海岸线。
他会一直站在这里，等他说我愿意。
很久之前，克里斯就计划过，他会在25岁时要孩子，30岁结婚。小克里斯蒂亚诺如期而至，按部就班地成长，而他的婚礼却遥遥无期。就在圣诞节，他和伊莲娜分手了。
他们都知道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，只不过克里斯选择在这个时候。无法兑现的承诺，不如干脆利落地打破。
他们平静地拥抱告别，伊莲娜最后一次亲吻他的脸颊，说，真遗憾我不能在马德拉岛举行世界上最美的婚礼了，我会嫉妒那个人的。
克里斯笑了。不用嫉妒，他永远不会去。
永远不会等到他那句我愿意。
最近的时候，他和他的灵魂只隔着两层皮肤，他能听见他的心跳。
最远的时候，克里斯站在圣保罗街头，打不通他熟烂于心的那个号码。
克里斯只能一遍遍在路上徘徊。好像一直走，就能走到过去，在一切开始之前，拉住他，告诉他：马德拉岛的教堂更美，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？
——你愿意吗？
窗外的风带着啸声，这是马德里今冬最冷的一天。
时钟指向了12点，已经是2月5日。克里斯蒂亚诺三十岁了。
他站起身，倒掉了没喝完的半杯冷水。
——END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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